墨不甘

做一条与众不同的咸鱼

【Redeemer】


〈原创短篇〉


〈架空背景〉




【Redeemer】


“他在等待自己的救世主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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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接过一个长约十英寸的立方体木盒,从重量上来看应该是手稿和书籍之类,他也不会留给我别的什么东西了。这个满肚子坏水的恶人,只有在面对知识的时候才是虔诚的,毕竟头脑所留下的痕迹只有文字能够凝聚,就像羽翼在石头上拂过一样。


走到街上,我回头看了看二楼会客室上面的凸肚窗。他曾拉着我站在那儿看来往的过客,用轻蔑的语气调侃世人。


“你不也是人吗?”


他不再说话,变得难得安静,紧接着一如往常讽刺地笑了起来,但我却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所谓悲哀的情绪。


“那是我的夙愿。”他转身回房时的自言自语被风带到我耳边。



当我在计程车的车座上坐下,看着国都重建中制造的电灯一个个远去时,迟钝地意识到莎翁在《第十二夜》里发出的感叹至今仍有其价值。


我曾过着跟普通人别无二样的生活,甚至更加枯燥乏味。日复一日,盲目无期,以至于对他的闯入与渗透无动于衷,只当他是个被幻想毒害的疯子。


直到国都中因身患怪疾而痛苦离世的人越来越多,我终归于惶惶不安的恐惧中褪下麻木,不再祈求虚假的庇佑。


可即便我相信了他“杀死疾病的源头就能拯救世人”的这般说法,我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坚信只有我才能做到这种事,属实荒唐。


“谁知道呢,执念吧。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,抛给我一个毫无根据的理由。


他虽然恶劣,但极聪明,聪明到令人发指,仿佛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。因此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下,我开始半信半疑,同时更加惶恐,我知道如此懦弱的自己没法做出“拯救世人”这样伟大的壮举。


于是他不再试图说服我,转而跟我讲了许多故事。那些昨天的、几年前的、几个世纪甚至几千年前的故事,就好像他拥有过这些无穷无尽的时间。


我一个都未曾听过,可当这些离奇又匪夷所思的言语从他口中诉说出来时,我居然从未怀疑过它们的真实性。


他最喜爱那个古老却绝望的故事,讲述了一名医者,为了救治被怪病缠身的人们,将病源尽数引到自己的身体里,而当灾难终于停止蔓延,他却被他曾拯救过的人民以“杀死怪物”之名亲手送上布满荆棘的十字架。


他最后唯一的友人,试图阻止行刑者点火。


可惜他未能救下他,反而被当作异类残忍地杀害了。他看着友人的尸体,面庞在火焰中变得痛苦与扭曲。


如此悲哀的文字,他却道得津津有味,甚至在最后笑出了声。


“看吧,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。”




我站在了公墓仿埃及式的大门前。人类的历史始于尼罗河两岸,也应以相应的形式作一终结。


我走进去,避开青草生长最旺盛的地方,在一排排墓碑中寻找属于他的那一块。几分钟后,我站定在了一个朴素的新碑前。


这只是块光滑的石头罢了,没有墓志铭,没有出生与逝世日,甚至连名字也没有。


我知道就连墓碑下也只有新翻的土壤。


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。我手中的木盒,也只是他为了向我掩盖事实耍的小把戏罢了——


认为我不会回想起任何事情于是打算永远埋藏真相。


我蹲下,把盒子摆在石碑前打开,将其中的手稿和书籍一样一样拿出来。


盒子的最底部、背负着这些苍白谎言的东西,是一柄银制的匕首,我拿起它来细细摩挲着,仿佛上面还沾有他血液的温度。


我曾亲手用它结束了他“非人”的痛苦漫长的命运,结束了世人的灾难,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。


死前他恍惚地看着我,我手握着插入他胸口的匕首没有动,任由他逐渐发黑的双手按上来。


他没有将“恶”演到最后,我透过他浑浊的双眼看到了那尽头的解脱。


“你总算把我救下了……”





我笑了笑,又将匕首放回盒底。


在这个世界上,不会有人比他更憎恨世人,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怜爱世人。


不会有人比他更向往作为一个人而活,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渴望结束自己孤独漫长的生命。


生者的世界于他而言,比死者的归宿更为陌生。


“你看,每个人都是一座山峰,他们站在自己的顶端,却显得渺小无知。


但天空始终在那里。”



我向外走去,经过漂亮的柏树和鲜嫩的草丛,再也没有回头。




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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